大貫妙子的日本音樂之旅 上集
前言:上篇談到妙子姐接與東京、Sugar Babe的故事,似乎是令人難以想像的70年代。接下來的80年代,也不是就這樣一帆風順。接下來幾談到《Sunshower》的製作過程、又有哪些專輯完成後得到內在的成長、哪些專輯是本人討厭的過程(可是還是很好聽啊......),就讓妙子姐接娓娓道來吧!
大貫妙子與坂本龍一。(http://blog.livedoor.jp/byezowism/archives/35655133.html)
大貫妙子系列發行:http://shop.wwr.com.tw/cd/TaekoOnuki
P:《Grey Skies》和您的第二張專輯《Sunshower》之間,發生過什麼變化嗎?
妙:我的第一張專輯真的只是延續Sugar Babe時做的事情,《Grey Skies》中有些歌曲曾在樂團現場演出過。但《Sunshower》比較不同,融合爵士開始流行,The Brecker Brothers Band和Stuff的鼓手Chris Parker參與《Sunshower》的錄製,他真的是很棒的人。無論如何,流行音樂混搭爵士當時是很酷、所有人都在聽的東西,於是自然就變成這張專輯的聲音了。
當時我們抄了很多我們喜歡的音樂,就這樣開始的。回頭聽,仍是難以置信當時我們才20歲,所有聲音聽起來都好棒,喔,除了唱歌(笑)。我寫歌還好,但當時錄音真的很興奮,像歌曲的結尾會去作異常長的延伸橋段,但我很喜歡這樣,大概因為當時沒有很多歌曲寫手在場,像是我得要嘗試出一個新東西,還沒有任何規則可以依循填補一些空白處,而很幸運我做到了。
現在,做不到了,那些空白已經被填滿了,我想有些感傷,因為至少現今的狀況,創作者不能盡量地玩與實驗了。
P:錄製《Sunshower》時,錄音室裡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呢?我認為很多外國人看到這張專輯的樂手陣容都會嚇一跳喔。
妙:真的嗎?我沒什麼感覺。錄音間裡,鼓手Chris Parker不能陪我們待太久,因為真的很貴,所以我們大概只有兩週完成歌詞、旋律和編曲,所以坂本龍一編寫所有東西給Chris,包括樂譜。這是我完成一張專輯最短的時間,兩星期,如果去試,就可以做到。
P:您生涯中很多歌曲都是關於都市生活,並時常會提到街、都會和嘉年華,請問70年代和80年代初期您與東京的關係又是如何呢?
妙:這是我出生的地分,是我長大的地方,是我所知一切,這城市中沒有特別什麼事物我會感動,因為這是我的一切。這不特別,與其他城市外地人來此非常不同,因為我生於此長於此。Sugar Babe和Happy End的所有人都來自東京,所以不會急著在這裡作點什麼,你懂吧?我們這裡有房,不用擔憂太多,只是做我們想做的,有時不必硬要試著幹嘛。
P:對於許多人喜愛《Sunshower》您會得別驚訝嗎?
妙:這讓我開心。但也想問您為什麼這麼多外國人喜歡這張專輯呢?
P:我想有一部分是人們看到Discogs上參與製作的樂手有山下達郎、細野晴臣、坂本龍一、清水靖晃,看到這些人的名字出現在同一張專輯上的確嚇人一跳。
妙:70年代時,我會去二手唱片行依照專輯後面製作名單買唱片,像誰製作這首歌啦這樣。人名很重要,聽起和今天大家的感覺有點像,對嗎?
目前Discogs上的行情價。(截自2020.4.18)
P:您的音樂在80年代有相當地改變,從您的「歐洲三部曲」開始,包括《Romantique》、《Aventure》和《Cliché》,為何您會作出這些改變呢?
妙:當時我真的很愛歐洲電影,尤其是新浪潮電影,完全陷入歐洲情懷了。我之前喜歡來自各地的各種音樂,但當我開始製作《Sunshower》的下一張專輯《Mignonne》,我與製作人小倉栄司(同時也是樂評,對大貫妙子前幾張專輯評價相當嚴格)合作,錄音期間改了所有東西,我後來厭倦了這樣的模式。有一部分是我換了合作廠牌,而他們真的很想好好賣這張專輯,在此之前我可以隨心所欲做我想做的,但《Mignonne》,製作人改變了一切,對我來說是新的事情。
我對歌迷感到抱歉,即使我只發了2張專輯,覺得可以自由自在創作,持續增加能量,但這之後我只是為了銷售,我不想發《Mignonne》,但還是發了,賣得也沒那麼好,我就覺得我不想幹了,我想離開音樂產業。
(小倉エージ高度製作的《Mignonne》,其實依然相當不錯,也可以隱約嗅到大貫式法國風情。)
P:您後來暫停2年對吧?
妙:對啊,不管有沒有賣,誰又知道?但如果自己不對自己所做的感到快樂,就沒有意義了。我後來找到一個製作人,他告訴我我的聲音不像美國人那麼猛,比較像歐洲的唱腔、呢喃耳語的,製作人認為這樣可能更適合我,我說:「就來做吧!」
《Romantique》受到法國電影和原聲帶影響很深,YMO和加藤和彦也都很喜歡這些電影,但他們因為是男人所以像玩硬式或藍調搖滾的人,要表現歐洲電影都不酷這樣。但我想做,他們全都來幫忙了,完成並且賣得不錯。當時沒有人做那樣的音樂,我想要融合歐洲風格,但當時又開始流行電子音樂,坂本龍一和我想再融合一些新技術在裡面,後來變得很巴黎感,就持續了這樣的聲響一段時間。
(《Romantique》的製作人牧村憲一,本身就是法國流行的狂熱者,主導過日本版Brigitte Fontaine的代理發行,也與澀谷系關係良好。)
P:您時常和YMO團員們合作,尤其是坂本龍一。在他們商業高峰期間,您是如何維持自己的聲響而不被牽引成YMO的聲響呢?
妙:我只是堅持在我的專輯中有我要的,譬如回頭看《Sunshower》,專輯中的聲響很好,但不真正適合我的聲音,我在錄音過程中學到了很多,和從頭就要堅持許多事情出現在我的音樂中,我知道什麼東西適合我不適合我,藉由專輯中一再確認這些事物。
P:如此發展出您演唱的方式嗎?
妙:在80年代尤其是這樣,節奏為主的音樂很流行,我必須把我和它們結合起來。又大多時候我只是做我想作的,我得調整我的聲音與我身體的節奏,也改變了我的唱法。年輕的時候,你的聲音會和電子音樂更搭,因為你的聲音資訊量較少;當你年紀大了,就不太合了。我有時會試著再搭配看看,但某些地方就是不搭。
當你這樣久了,大概向每七年會被狂風捲起,吹向更藝術的面向;有四到五年的時候在划船慢行,但第七年一到,就起飛了。中間有很多的錯誤與嘗試,或是嘗試完全的新事物,像是我曾去過巴西一陣子。
P:您是哪一年去的呢?
妙:當時是為了專輯《Tchou》,所以是90年代(按:’95年的專輯)。我也去了非洲、赤道以南的其他國家,很多地方,有時很難理出先後順序。
P:我想回去討論您的歌詞,您80年代後歌曲中時常提到《愛麗絲夢遊仙境》的丁丁和愛麗絲、彼得兔等。甚至《Comin’ Soon》整張專輯此,我會認為是為了孩童們寫的,其中〈メトロポリタン美術館〉還是為了NHK兒童節目寫的,請問是這些人物與故事,是什麼地方吸引到您呢?
妙:我不認為這是為了孩童的,像彼得兔,其實非常真實而且恐怖。當你寫歌這麼多年了,會開始對寫一般的情歌感到作噁,但當你運用這些角色後,會發現這些真的都是關於人。也許日本的例子不多,但我想有時你可以給孩童的東西有時更適合給成人們,但他們就是有困難去理解它,甚至不會覺得彼得兔恐怖,但他們不知道也沒關係。假設你在看NHK的節目,有媽媽的角色,最後一個鏡頭是主角被綁在一張畫上,我的歌迷會告訴我這有夠恐怖,但他們也覺得非常迷人。我覺得孩子們會覺得,喔這有點恐怖,但真的很有趣。
P:90年代和2000後,什麼樣的場景會讓您感到有興趣發展成歌詞呢?
妙:90年代早期我幫一本叫《Mother Nature’s》的雜誌撰稿,讓我去了很多地方像是加拉巴哥群島和南極洲,都成為我的靈感來源,旅行的能量很大的。
我記得有一天我在東京開車聽J-Wave電台,有一組法國樂團Lilicub在播放,當時非常震驚,就迷上了。我跑去法國和他們合作,他們非常驚訝:「為什麼她跑來法國找我們?我們的歌在日本有播放喔?」但你需要一個強烈的情感去創作一張專輯,如果沒有,就不會有多好,你需要那種感覺「我要和這個人合作」,這樣的感覺驅使我好多次。
(Lilicub / Sous Un Parapluie (1998)。大貫妙子於1998年專輯《Attraction》與他們合作。)
P:您的專輯中哪張對您最重要呢?
妙:這題好難!《Lucy》,綜觀我的生涯,和坂本龍一合作是最寶貴的時光,他是真的了解我並幫助我創作出音樂的人。但後來他搬去紐約了,變得很忙,很難再和他一起合作了。1997年時,我們好像又回到了80年代那種合作高峰的感覺,所以就完成了《Lucy》,非常私人感的專輯。他作了很多使用電子音樂的流行專輯,但我不認為他有再作出像《Lucy》的作品了。現在很罕見了,稀世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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