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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期小白兔通訊|專訪

 

離開自己最高的期待——專訪洪申豪

 

採訪、撰文/葉宛青  攝影/高倩怡

 

 

2017年, 透明雜誌的主唱兼吉他手洪申豪在大港開唱的專訪中,宣布自己退出透明雜誌。

心碎的樂迷根本不願意想,以後是不是還會有「沒有洪申豪的透明雜誌」。這個從2007年開始被樂迷喜愛至今的樂團,具備了各種成為傳奇的條件:很帥的團名、流暢討喜的旋律、有想法但不機車的歌詞、衝勁十足的編曲、最讓樂迷心醉不己的當然是他們充滿張力的現場演出;還有,我們也不應該忽略團員個個都非常有型這個事實。

不依賴唱片公司的宣傳資源,透明雜誌的專輯《我們的靈魂樂》有接近兩萬張的銷售量。他們可以說是非常幸運,被樂迷深深熱愛、擁護與支持的樂團。

閃閃發亮地,這個唱中文的樂團也得到日本音樂產業的矚目,在幾次日本演出後,透明雜誌得到一張日本EMI的唱片合約。

「EMI的姿態很低,我們甚至可以擁有完整的母帶版權。合約規範著未來一或兩張專輯,但發行年限很寬鬆,最吸引我的是,未來我們不但可以都在日本錄音,而且還能用盤帶錄音!!!」洪申豪回憶這個條件,眼神仍然發亮─的確,到一個文化相對強勢的市場,和能人合作是很吸引人,而且盤帶錄音更難拒絕!洪申豪充份理解前景光明的音樂事業即將展開,然而,透明雜誌拒絕了這張合約。

當你看著台上的人神情專注而投入,開始感受時間與空間聚合的當下,很難想像樂團作為一種人民團體,也必須面對彼此認知與期待方面的差異;然而,人生就是這樣。

 

認知與期待的差異
I Just Can’t Avoid the Void in Avoid
 

「無法再忍受不作為、停滯不前。」洪申豪認為自己離開透明雜誌,對樂團和對他本人都是不愉快的。但彼此轉速不同,在決定離開透明雜誌之前,他早已從自己原本的「推動者」角色抽離了:「因為我覺得我個性不適合,我覺得我沒有那種領袖魅力,我不要當那個熱臉貼冷屁股的人,對我來說是熱臉貼冷屁股,對其他團員來講是很PUSHY,很BOSSY。所以後來我就退到配合(附和)的角色,可是我沒有理解到,對其他人來講是為什麼你怎麼突然就不出聲了,然後你不出聲,別人也沒有意見,這個團就一直是這種溫吞的狀態維持了這幾年。」

洪申豪的音樂品牌Petit Alp Records將英文字母重組以後有People are Retarded的意思。2016年他組的新團VOOID,在單字void中間多加一個o,應該不會沒有用意?洪申豪用一首猛歌,提示了VOOID這個團名之於他的況味。以美國功夫明星Charles Bronson為名的90年代hardcore樂團,做了這首31秒紥紥實實的暴動歌曲,歌名是微妙的一句話<I Just Can’t Avoid the Void in Avoid>,以多重否定建立正向概念。「我覺得這種龐克,其實它還蠻菁英主義,就是他們也不宣傳自己,讓懂的人自己進來。」Charles Bronson 的主腦Mark McCoy也是一位藝術家,每隔兩三年就會辦畫展,「他是那種超級藝術家的龐克,後來跑去NYU唸美術, 都畫那種荒廢的建築物、荒廢的郵輪,他的作品就是很大,個性也超雞掰的,很聰明,想很多,但還是要活在這個社會中與人接觸,一部份要圓滑,一部份也不自覺會展露尖銳的一面。」

用「菁英主義」來形容龐克,可不是一般人想得到的,除非你生活在龐克哲學中。而洪申豪怎麼在台北這樣的城市建構他的龐克哲學?這就必需從影響洪申豪最深的hardcore punk傳奇人物Ian MacKaye開始說。

 

直刃,嚴肅的生活態度

「我不喝含咖啡因的飲料。」2003年,一隅之秋的主唱吉他手洪申豪曾經這樣說著,婉拒了筆者提供的一瓶可樂,在2005年之前,Straight Edge是洪申豪的生活態度。1981年,Ian MacKaye領導的Washington, D.C硬蕊樂團Minor Threat以一首僅46秒長的歌曲《Straight Edge》批判靡爛的大學生活,而後演變為Straight Edge運動:不吸毒、不飲酒、不抽煙、不濫交、拒絕含咖啡因飲食甚至吃素的運動。我們不知道當時有多少年輕的樂迷因此變得清醒,但是在與Washington, D.C文化脈絡完全斷裂不連結的台灣,能遇到一個年輕樂團的主唱奉行Straight Edge生活方式,當下只有驚豔與佩服,因為他所相信的搖滾樂對他來講不只一則又一則的異國傳奇,Straight Edge透過每天實踐,正在內化成屬於他自己的龐克哲學。

2000年左右的台灣龐克場景,有無政府樂團主導的台中「廢人幫」,和一隅之秋嘶吼、炸裂的hardcore音樂路線不同,廢人幫音樂旋律性較高,歌詞著墨在台灣的政治、社會議題,洪申豪回憶當時無政府樂團的貝斯手愛吹倫,溫暖而回味地模仿起老朋友:「以前跟ALLEN聊天他會都說:『哦!!你們這些台北人都很娘啊……。』其實我覺得ALLEN是這二十年來音樂很重要的旗幟,因為他影響很多人,包含後來的雷鬼風潮,還有他的世界觀、價值觀…」不像廢人幫那樣交遊廣闊,一隅之秋的演出曾經遇過僅一名觀眾買票的慘烈情境,但洪申豪還是很記得當時一群志同道合的音樂朋友:「其實我們那時候也有一群人,只是我們這群人的個性都太不社會化,相較於廢人幫那種外放個性我們就比較內向。」

樂團無法說服彼此

2005一隅之秋解散和2017退出透明雜誌,對洪申豪來說,都是因為和樂團之間無法說服彼此。雖然洪申豪決定了樂團的音樂取向和團務運作,但隨時都有更多新點子的他,更期待能在同樣的立足點和伙伴們討論:「我覺得既然改變不了對方,就只好自己離開。」在2012年洪申豪開始推出個人作品,音樂不再那麼直線,撥彈木吉他的技巧與和弦編排都展現他細膩的一面。其實在龐克之外,他也喜歡krautrock、迷幻、Stereolab、High Llamas、Elliott Smith、Chris Cohen等等,在VOOID同名專輯,可以明顯地聽出來大部份歌曲比較接近洪申豪個人作品,而且多了70年代迷幻吉他SOLO,整張專輯最顯著例外就是<Guided by Voices in my Head>,第一次聽到,彷彿遇見了被Superchunk附身的透明雜誌迎面走來。

「其實動機沒這麼單純」洪申豪笑著說,他強調這首歌的錄音不夠完整,最真實的樣貌還是在現場演出,會讓觀眾感到驚喜。「對我來講樂團的音樂,尤是我想要做的樂團音樂,它們其實都還是舞曲,就連Chicago或Eagles,歌曲的功能之一都是要讓人跳舞,所以我覺得還是想要做一些直接讓人想要衝撞的歌曲,所以其實在取這個名字,寫這首歌的和弦寫下去之前就已經設定要寫一首直線的、龐克的、比較吵的、帶氣氛的歌。」那為什麼吉他糊成一團的低傳真樂團Guided By Voices能得到標題的好位置呢?洪申豪說「即便我現在已經蠻少在聽這麼直線的音樂,我還是有在聽Guided by Voices,他們的音樂也沒那麼吵,中板的歌還蠻多的,取這個名字和這樣的詞,其實只是直覺。這首歌連歌詞都比較中二,像是叫大家辭掉工作回家彈吉他。」

 

中年危機的速度

VOOID同名專輯中還有另一首歌很讓人很介意的歌曲〈生活的答案〉,這首原本收錄在洪申豪個人專輯《Light Coral》的小品被重新演繹,歌曲速度變慢、氣氛變得從容,還有隱約的衝浪味,一提起這首歌,洪申豪竟然預告〈生活的答案〉可能還會有第三個版本!!!

「我覺得我的中年危機來得蠻快的,因為我是那種蠻死腦筋的,自己過去講過一些話,如果現在背叛說過的話,那算什麼?」 先不論29歲的中年危機,搶拍搶得超大,透明雜誌走紅的全盛期,樂迷開始寫信問他們一些個人的問題,包括求學、感情、生活等等,「我從一開始會很絕對,很有自信,給很直接的建議」到後來,樂團的活動減少,洪申豪開始備感壓力與焦慮,已經寫好履歷要去找工作,卻還是不甘心,想到還有很多好東西還沒做出來……卻還是要面對生活的重擔。因為自己迷惘,在面對樂迷殷切期盼的交流時,也不再能夠自信滿滿地給意見了。回憶這段找回內心平衡的「心靈角力」過程,洪申豪說:「 我那時候想很多,找很多以前的音樂雜誌看了很多我喜歡的音樂人的答案,然後我發現他們沒有比較聰明,就連在音樂上的成就達到了很難觸及的高度,也還是一個普通人,面對很多問題他都沒有任何的答案。 可是我覺得很真實的音樂人在訪談裡還是會很誠實的告訴你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們有自己的問題,請大家不要神化或偶像化他們 。」

在找答案的過程中,慢慢發現答案本身不是最重要的。洪申豪對<生活的答案>有了新的體悟,他說:「這首歌我最後悔的是當時偷懶AB段我寫一樣的歌詞,後來我想到很好的歌詞,這也是為什麼我想要再錄第三個版本的原因,新版本我會把第一段的歌詞抽掉,還有爵士鼓的部份也想試試Percussion的新方式。」

 

現在我要很有效的利用每一天

從不會考慮結婚,到覺得結婚也沒什麼、從離開無法改變的樂團,到尋找建立共識的伙伴、從給予樂迷篤定的答案,到認知生活沒有答案、從Straight Edge到VOOID,洪申豪的旅程還沒有停止:「35-38歲,我想要專注在VOOID。希望一年之後,可以達到當初透明雜誌的水準。」提到新團VOOID,洪申豪說:「VOOID現在是最好的狀態,不是指團員技術最好,而是大家在音樂上的聚焦都很好。」VOOID和透明雜誌、一隅之秋不同之處在於,團員並非本來就是朋友,而是透過洪申豪的徵選才認識彼此,一開始就對樂團作為事業有一致的認知。「如果現在有唱片公司給我類似當年EMI的條件,我答應的機會很大。我很認清我現在的問題,時間和金錢都是我的壓力,我要很有效的利用每一天,這是我現在計劃自己的方式,有點像是在趕進度。」

「我覺得要龐克或DIY要有更多的計畫,而不是懶懶的等待。」而在計畫的另一頭,他期待的是那一張自己鑽研得夠深、對得起自己的經典專輯。現在的他和14年前的Straight Edge男孩一樣清楚自己的目標,對於如何達成目標,已經有更具體的方法。

「也許當我做到了,我就不會再留戀,會想要開始其他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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